2013年03月07日 09:35
來源:東方今報
【傾訴者】 蓮心 女 68歲
【時間】 3月2日
【地點】 蓮心家附近
□東方今報記者 周莉
未盡的心愿
2012年12月12日,因諧音“要愛要愛要愛”,被人們稱為“世界示愛日”。然而,就在那天,老伴在與病魔抗爭失敗后永遠閉上了雙眼,離開了他愛著,也永遠愛著他的我和孩子們。也就在那天,鄭州飄下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整個世界一片素白。
想當年,《金婚》電視劇熱播時,我和老伴一起看了數遍,因為劇情恰似我們的一生,沒有轟轟烈烈,只有平平淡淡,相知相愛,相濡以沫。2009年,老伴和我相繼得病,在同一家醫院治療,在同一個病房輸液,長達半年。為了減輕孩子們的負擔,我們彼此照顧,有時我們淚眼相望,有時我們互相撫慰。至此,我們才真正理解了“老來伴”的重要性。也正是從那時起,我們開始互稱“老伴”,并相互鼓勵要堅強,要笑對人生,爭取攜手步入“金婚”,到那時也像文麗和佟志那樣辦個喜慶熱鬧的“金婚”典禮,以此彌補當年一切從簡而留下的遺憾。
可誰承想,我們的婚姻才走過44周年,老伴就離開了,把遺憾留給我,把思念留給我,把淚水留給了我,也把孤獨留給了我……每晚,每一聲嘆息,都飽含著我對他平凡一生的無盡回憶;每一滴淚水,都凝聚了我對他深深的思念。
簡單的婚禮
自幼我就很要強,長大了對婚姻中另一半的要求也很高,當然也是時代造就了我的選擇——政治條件必須是黨員,家庭出身必須是貧下中農。老伴當時在部隊當兵,回來探親時與我相識。他不但是黨員,而且還是個排長,再加上相同的貧苦家庭出身,很小就參加工作的經歷,很快我們便通過書信來往步入戀愛狀態。
一年后,我們結婚了。婚禮是在部隊舉行的,極其簡單。婚房就設在招待所里,棉被是軍用的,床單是借來的,沒有喜酒,只買了幾斤水果糖,在沒有布置過的禮堂里,部隊首長講了幾句賀詞,戰友們熱鬧了一陣子,就算完成了我們的人生跨越。那時的婚假只有兩周時間。兩周后,他把我送上了回程的火車。火車啟動,他追著火車一直跑,我坐在火車上不停落淚,望著他漸漸變成一個小黑點……
兩地分居數年,我們只有書信往來。老伴文化程度不高,但依然能在字里行間中看出他對我的思念和關心。婚后一年,他在信中告訴我,他有病了,經過幾家醫院治療,效果都不好,如果再治不好,他就和我離婚,他不愿耽誤我一輩子。看了信,我號啕大哭,并立即回信,勸他慢慢治療,我是個很傳統的女人,不會因病和他離婚。后來,經過兩年多的治療,他的病情逐漸好轉,同時,照顧他的實際情況,部隊讓他提前轉業了。
轉業后,老伴仍舊回到原廠工作。由于他踏實肯干,任勞任怨,尊重年長者,關愛年輕人,深得同事們的愛戴和組織的重用,曾一人身兼數職。他很忙,常以廠為家,24小時連軸轉是家常便飯。他的舊疾常因勞累而復發,有一次痛得受不住,這才住進醫院。病情剛好些,他就要求出院,說廠里事情太多,得回去上班,連醫生都被感動了。工作幾十年,老伴就是這么愛拼命,說他偉大,談不上,說他是一個合格的共產黨員,我認為是恰當的。
快樂的生活
生活中,老伴也閑不住,他心靈手巧,平時搞個小革新,弄個小創造,是他的拿手本領。上世紀80年代初,我家由蝸居搬進兩室一廳的新房。那時工資很低,老伴便從木材公司買些便宜的下腳料,利用休息時間鋸呀、刨呀,硬是做成了當時流行的捷克式床、桌、柜等家具,讓我們的家煥然一新。
老伴1990年就患上了高血壓、心臟病,后來又患上了腎萎縮、糖尿病,經常頭暈、腰痛,下肢發冷,每年住院兩次,藥不離手。雖然多病纏身,但他開朗樂觀,從不把病放在心上。老伴退休后,便喜歡上了河南梆子戲,開始練習拉板胡。他所用的板胡都是自己親手做的,不斷摸索中,竟然做成了十幾把板胡,音質還相當不錯,在他那群拉板胡的朋友中小有名氣,誰的板胡有毛病了,他都會熱情地幫忙修理。老伴還喜歡養花弄草,君子蘭、蟹爪蘭、石榴樹等,他不斷地分枝、嫁接,送給親朋好友,共享養花弄草的樂趣。
2007年孫子出生了,他樂得合不攏嘴,帶好孫子成了他的頭等大事。孫子剛牙牙學語,他就教孫子認汽車牌照上的英文字母和數字;孫子剛學會說話,他就教孫子唱《我是一個兵》、《打靶歸來》等軍歌;孫子稍稍懂事,他就教孫子要愛護地球、愛護花草,講衛生,不亂倒垃圾……
去年5月以后,他的病加重了,上二樓都很吃力,但是他仍然堅持接送孫子,直到幼兒園放暑假才去住院。經醫生診斷,老伴患了癌癥,已是晚期,無法手術和化療。他吃不下飯,眼看著一天不如一天,消瘦無力,行動困難,但是只要孫子去看他,他就會精神抖擻地把孫子攬在懷里,說個不停。彌留之際,看到孫子,他的眼睛閃出光芒,大聲說:“我的乖乖來了,快叫爺爺。”小孫子很懂事地趴在他的病床前說:“爺爺,您快點好吧。好了,帶我去畫畫。”這是他和孫子最后的對話。小孫子還不太懂生與死的概念,他只會跟別人講,爺爺的心臟跳不動了。
相伴的日子
老伴是個粗線條的男人,他不會說那些甜言蜜語,但他的善良、他的大度、他的勤快,他對我的尊重和照顧體現在我們相伴生活的一點一滴中。我走上領導崗位后,工作比較繁忙,他就主動包攬了所有的家務活兒。我早出晚歸,他從無怨言。
我說:“今天的太陽好,曬曬被子吧!”老伴“嗯”了一聲,然后就去院子里系好繩子,一趟一趟地把被子送下去……我說:“今天我們吃餃子吧!”老伴說了聲“行”,然后就去采購,回來后剁餡兒、和面、搟餃子皮……我說:“快過年了,今天我們打掃衛生吧!”老伴說可以,然后就自上而下,先里后外地打掃起來,我們配合默契,但最臟的廚房和衛生間他從不讓我插手……平凡的生活、瑣碎的小事,他在時,我沒有太深的感覺,他走了,我才體會到他存在的重要性。
老伴在最后的日子里受盡了病痛折磨,有一天他流著眼淚對我說:“老伴,我堅持不住了,要走了。”我頓時心如刀絞,淚如雨下,我哽咽著勸他:“老伴,我不怕累,我愿意侍候你,你活著,我才有生活的動力,你一定要堅持下去……”
醫生看到我和兒子日夜守護十分辛苦,就建議我們把老伴轉到重癥監護室,由專門的護理人員照護,當時我毅然拒絕了,我不忍心讓他與親人隔絕,我要一刻不離地陪著他,讓他在親人的關愛中慢慢閉上眼睛。
老伴走了,我沒有痛哭,我相信他是去了天堂,那里沒有疾病,沒有痛苦,只有快樂。他走了,以后的日子再也沒有他陪伴,只有孤獨伴隨著我。現在的我感覺精神極度空虛,身體十分疲憊,生活格外無助,做什么事都感到力不從心,每時每刻都沉浸在對他深深的懷念中……
■ 記者手記
“曾經相約到永遠,終點有誰知道,紅顏已退白發飄,這一生還是你最好……”這是電視劇《金婚》的片尾曲中唱的。雖然蓮心的老伴走了,沒能兌現和她一起步入金婚的承諾,但是他們攜手走過的44年還是給蓮心留下了許多美好的回憶。
“人間萬般為難事,莫非生離與死別”,生老病死誰也無法阻止,生命已逝,愿逝者安息,愿生者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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