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5-14 08:48:00 來源:人民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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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近日在湖北黃岡采訪時發現,教育部三令五申的義務教育階段禁止補課令下達后,沒有配套措施及時跟上,已經對留守兒童的教育與管理產生了不利影響。
據今年2月召開的教育部新聞發布會上透露的數據,全國農村義務教育階段適齡留守兒童約為2200萬人,小學在校生中農村留守兒童約為1440萬人,初中在校生中農村留守兒童約為760萬人。其中,中部是我國留守兒童最多的地區,留守兒童約占農村在校生的1/4。
地處我國中部的黃岡是勞動力輸出大市,有150萬人常年在外打工。黃岡市教育局局長王建學介紹,黃岡市的學校中,留守兒童普遍占30%以上,部分學校留守兒童比例甚至達50%以上。
從2006年開始,教育部嚴令禁止補課。在當年下發的《關于貫徹〈義務教育法〉進一步規范義務教育辦學行為的若干意見》中明確提出,學校和教師不得占用節假日和休息時間組織學生上課和集體補課,不得要求和統一組織學生參加各種學科輔導班和學科競賽。
禁令一出,在學校層面上組織的補課行為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遏制。然而,黃岡的多名教師和家長向記者反映,禁止補課的初衷是好的,能夠給孩子更多自由活動的時間和空間,卻對留守兒童不利:在課外時間,他們普遍面臨“家里沒人管、學校沒法管”的狀態,被“放羊”的時間延長后,反而有了更多的機會養成不良習慣。
在黃梅縣一中校長陶有剛看來,取消補課是好的,但不贊成“一刀切”。他認為還要考慮各地的實際情況。留守兒童的父母在外打工,基本上都由爺爺奶奶或親戚撫養,這種撫養大多僅限于物質層面上,幾乎沒有精神層面的溝通和交流。加上縣、鄉鎮一級的公共娛樂場所管理松弛,留守的孩子中,沉迷于網絡游戲、賭博甚至違法犯罪的大有人在。
在縣級小學和鄉鎮小學做了20多年教師的團風縣思源學校校長豐必文說,在他待過的學校,留守兒童比例超過60%。對于補課,大多數家長的態度是贊成,原因只是“希望孩子在學校待得時間長一些”,因為把孩子放在學校“托管”,比放在家里更放心。而對于孩子來說,補課最大的收獲也不過是“能和同齡人在一起好好玩一玩”。
“站在校長的角度,我反對補課;但站在家長的角度,有時候能理解他們希望孩子補課。”豐必文說,補課的確背離學生的身心健康發展規律,而且使得老師和學生之間的關系功利化;但取消了補課,在學生離開學校的時間如果疏于管理,很有可能會造成更大的危害。
在這座位于長江邊的城市,離開學校的時間里,農村孩子最大的愛好是玩水。此外,在市內、縣城里的大街和河堤上,還能看到不少未成年人集體飆車的身影,車禍事故也頻頻發生。除去這些戶外活動,孩子還容易沉迷于網絡游戲、電視節目,放學后,縣城里、鎮上的網吧、游戲廳常常人滿為患。
在一所鄉鎮小學工作的6年里,豐必文的學生中就有7人在假期溺水身亡。在課余時間里,對留守兒童來說,安全是最大的隱患和問題,這不僅包括人身安全隱患,更在于因長期與父母缺乏交流而產生的心理健康問題,不少留守兒童都表現出內心封閉、行為孤僻、情感冷漠等特征,不同程度上存在性格缺陷和心理障礙。
思源學校是一所寄宿制學校,留守兒童占2/3。其中不少都是被其他學校開除一次甚至多次的“問題孩子”。家長隱瞞情況、托熟人將孩子送來“托管”。為了幫助孩子和家長加強聯絡,學校每周都會組織學生和在外地的家長視頻通話;平時,還會給學生和家長布置遠距離交流的“作業”——讓孩子寫信寄給父母,并要求父母回信。然而,視頻和信件的交流畢竟作用有限。
面對“禁補”留下的隱患,學校在課余時間該如何作為?思源學校正在試驗用給學生“補興趣課”的方式,來填補“無補課”時代的課余活動時間。
在每天的早晚自習和周末時間,學生會自動分成兩支隊伍:大部分學生鉆進藝術樓的教室。這里是各個課外興趣小組的活動場地,有象棋班、圍棋班、書畫班、舞蹈班、合唱團、英語班、武術班等,由各科老師兼職任教,供學生自由選擇參加;另一部分不愿意參加活動的學生則要泡在圖書館里讀書、學習。
很多興趣小組的教學活動并不專業,在武術班里,體育老師和學生一起對著陳氏太極拳的教學光碟學習,邊學邊教,但學生興趣很濃,在不到一年里,已經學會了三種套路,并多次在市里登臺表演,武術班在今年也由一個班增加到兩個班。
學校為了鼓勵各科老師多參與興趣小組教學,將小組活動也計入教師的工作量。目前,豐必文自己也是圍棋班的兼職輔導老師,還擔當兩個音樂老師的二胡教練。器樂班有50多人參加,由于學生的樂理知識有限,學校可投入的經費也有限,主要訓練的樂器是便宜且易學的葫蘆絲,音樂老師一邊進行樂理的基礎教學,一邊教學生用比較熟悉的老歌來練習演奏。
在這些課外活動的陪伴下,不少留守兒童課外“有事干了”,還培養出了興趣愛好。有一名父親坐牢、母親迫于生計在外打工的六年級孩子,此前惡習不斷,還常常打架、勒索同學,現在經常參加小組活動,并逐漸改掉了壞習慣。
在記者看來,在目前的政策背景下,用“補興趣課”的方法來對留守兒童進行管理和教育,或許可以為更多的基層學校借鑒。畢竟,與“禁補令”后大城市孩子的課外培訓愈演愈烈、應試壓力巨大的狀況不同,龐大的農村留守兒童群體可能面臨更長時間的“失管、失教、失衡”現象。對待城鄉學生的措施不宜一刀切。誰能承擔在“三失”中留守兒童所付出的成長的代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