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30日07:01 來源:北京青年報
“常熟童工”視頻里光著臂膀在小作坊干活的輟學少年
在關嶺縣,臺球廳成了輟學孩子消磨時光的最好去處 攝影/本報記者 楊寶璐
從貴州安順市到江蘇省常熟市,距離約有1900公里。小韋乘坐大巴花了兩天多時間,幾乎橫跨了中國。
這是他15歲的生涯中走得最久最遠的一段路。今年2月,輟學近兩年的小韋來到常熟的一家作坊打工。直到11月,作坊因涉嫌雇用童工而被查封,他一共在這里工作生活了9個多月。
來到常熟這么久,對于這個城市而言,他卻是個陌生人。除了廠房和宿舍以外,他一次也沒有去過其他地方,他不認識路,而且也沒時間出去玩。
像小韋一樣的孩子還有很多,在長長的生產線上,他們的存在是公開的秘密——作坊老板、中介,甚至家長與他們自己都心照不宣。根據常熟市相關數據統計,自2012年以來,常熟人社部門共查處使用童工案件107起,涉及使用童工211名。
出來的時候,他們都對外面的世界抱有美好的幻想,但單調而繁重的工作卻將他拴在了工廠的縫紉機前。
上班、睡覺、玩游戲,成了他們周而復始的日常,像車輪一樣,碾過他們的青春。
外面的世界不精彩
qq空間是為數不多用文字描摹生活的地方,內容一成不變:10月10日凌晨1時19分:終于下班咯,11日晚上11時:下班咯
直到工廠被政府稽查人員敲開之后,這城市的樣子,才一點一點地展現在小韋眼前。
幾天前,梨視頻公布了一段視頻,不少未成年人在常熟的小作坊里當童工。當地政府部門立即展開行動查封作坊,根據北京青年報記者掌握的名單,在找到的10名童工中,有7名來自于云南和貴州,小韋就是其中之一。
從11月22日起,4名孩子被安置在一家酒店里,有政府工作人員全天候陪同,負責他們的飲食起居。在等候父母來接他們的這段時間里,他們就呆在房間里看電視、玩手機游戲。晚上,工作人員則和他們住在一起,偶爾帶他們出去遛遛彎。
這是小韋來常熟以來,第一次這么悠閑自在。在作坊里,他們和自己操作的縫紉機一樣,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在不停地運轉。早晨8點上班,晚上11點下班,每天工作十四五個小時。因為是計件工資,小韋每天約要完成800件。在產量面前,老板訂下了嚴格的時間要求。“只有吃飯時可以休息,一般十幾、二十分鐘,不超過半小時。”累了就戴著耳機聽聽歌,手不停,作為流水線上的一顆鉚釘,他停下來,意味著下一環節就會遲滯。
qq空間是他們為數不多用文字描摹生活的地方,空間裝飾得很炫,內容卻一成不變:10月10日凌晨1時19分:終于下班咯;11日晚上11時:下班咯;另外一個孩子小楊則在11月15日怨念道“今天其他廠都放假,就我們廠不放”。
同廠的小劉告訴記者,有時候加班晚了,第二天起不來,老板會去宿舍喊他們,“很多時候上班都是打著迷糊。”每個月,他們只能在1日休息一天,節假日也只有端午可以休息。
沉默,是疲憊生活的常態,本該愛玩愛扎堆兒的孩子們只能自己找樂子。玩手機成了不可替代的娛樂,即便工作到很晚,睡前也得打一會兒游戲,“有時候甚至通宵玩游戲。”小韋告訴記者。正因如此,老板擔心他第二天沒精神,影響生產,會在12點收走手機。
幾乎每個人都有撐不下去的時候,大約在7月時,小韋差點辭職回家。長期的加班讓他覺得有點吃不消——2月份作坊老板馮某去他家,跟他父母商量要招工的時候,他沒想到這工作這么累。父母也沒多想,只是囑咐馮某要照顧好小韋,就由他跟著老板遠走異鄉。
讓他堅持下來的動力,是沒有結算的工資。“走了沒法結賬,扣下的工資就不給了。”小韋介紹說,他們4個“童工”每個月的工資是2500元,老板每月先會支付1000元作為生活費,剩下的等到年底結算,如果提前走,被老板扣下的那一部分就算白干了。
擋不住的輟學腳步
在關嶺布依族苗族自治縣,打工回來的輟學生,往往在班上繞一圈,一些動搖的學生就跟著走了
1900公里以外,在不少小韋的同齡人眼里,這樣的生活,卻是值得艷羨的。
不讀書,就打工。這在小韋的家鄉貴州,幾乎成了一種共識。小韋告訴記者,他還有5個同學也在江蘇打工,工作內容和他差不多。越往鄉鎮走,輟學的情況就越嚴重。
據新華網報道,2015年,貴州省的初中輟學率為1.17%,但真實的情況還要嚴峻。在關嶺布依族苗族自治縣的一所中學教數學的鄭超(化名)告訴北青報記者,初中剛開學,一個班齊齊整整60多個學生,初一沒結束就走了四五個,初二再走幾個,初三班上就能空出十來個了。到初中畢業時,往往一個班的學生數只有五十個出頭。
和小韋情況類似,這些孩子離開學校,能找到工作的就去打工,找不到工作的就在街頭晃蕩。
這些出去打工的孩子,雖然賺錢不多,但每次回來,都能引進一股二手的“潮流”。
“一年能攢下5000元就不錯了,過年一回來,先買個二手摩托車。”鄭超說。出去的孩子不一定會變成熟,但一定變得“社會氣”。前幾年,他們穿著帶破洞的牛仔褲,燙個殺馬特的發型,往摩托車上架倆低音炮,轟地在縣城的馬路上飆出去,馬達顫抖著怒吼,混合著低音炮功放的音樂,引來昔日同學紛紛注目。
這也是老師們最為緊張的時候。往年,鄭超從來不允許外出打工的學生打扮成這樣出現在教室門口。“有些孩子一看以前的同學打扮成這樣,覺得很拉風,自己也會跟著學。”
往往一個回來,在班上繞一圈,一些動搖的學生就跟著走了。
“學不進去。”小韋告訴記者。小學時,他還是個乖孩子,學習成績也不錯,但上了初中之后開始沉迷于網絡游戲,成績就落了下來。終于,在初一快結束的時候,小韋提出了退學,父母沒勸,“他們知道勸我也沒有用”;學校老師也沒有挽留,“現在的老師哪有勸的,都是隨自己”。
這樣的想法,讓老師們覺得冤枉。
學生流失的原因千奇百怪,有的悄不作聲兩三天不上學,老師打聽到家門上,才知道學生已經出去打工了,還有一次,鄭超發現自己代課的一個班有兩個學生沒有來,問班主任孩子干什么去了,班主任跟他說,“你問這做啥,人家回去結婚去了。”
在縣里另一所中學教八年級語文的李娜(化名)也告訴記者,前段時間,她所帶的班級上就有同班的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雙雙輟學結婚。“他們是娃娃親,現在好像已經懷孕了。”李娜說。
終結童工現象,首先就應當嚴肅法紀,變被動性執法為主動性監管查處,對于明知危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又故意招用未成年人從事與身體發育極不相稱工種崗位的企業,更應當依法嚴厲打擊,同時完善相應配套制度,為整個社會營造出拒絕童工的法治氛圍。
從貴州安順市到江蘇省常熟市,距離約有1900公里。和小韋情況類似,這些孩子離開學校,能找到工作的就去打工,找不到工作的就在街頭晃蕩。
2016年11月24日,湖南省耒陽市水東江沿江路,在一家名為“大本營軍旅主題餐廳”門前,一批身著迷彩服的年輕人,在餐廳的墻壁上貼出討薪的標語,其中一現年13歲的女“童工”小陳也加入討薪的隊伍。
22日,記者從江蘇省常熟市委宣傳部了解到,經過一晚的排查,目前常熟市已發現8名疑似童工。據常熟市委宣傳部一名工作人員介紹,當晚工作小組共排查1797家小作坊、163家門店及企業,發現疑似童工8名。
據瑞聯稚博網頁公布的消息,2016年初,亞洲9個國家的557位審核員參與了瑞聯稚博的一項有關童工的問卷調查,其中的40位審核員接受了深度訪談。據德國之聲電臺網站6月27日報道,這些審核員大都來自生產領域,其中多數來自中國(385名),其余的審核員位于印度、孟加拉、越南、印度尼西亞、泰國、緬甸和馬來西亞。
2013年年終歲末,一則“深圳某工廠涉嫌非法使用數十名童工”的新聞觸動了很多人的神經,更讓人揪心的是,對于“獲救”,這些“童工”所表現出的,更多是憂愁而非歡喜。
日前,深圳一家電子廠涉嫌非法使用童工,因涉事員工不予配合、不出示相應的身份證明,勞動部門至今仍未查實這批員工的真實年齡,但已將這批員工送往原籍。
日前,深圳一家電子廠涉嫌非法使用童工,因涉事員工不予配合、不出示相應的身份證明,勞動部門至今仍未查實這批員工的真實年齡,但已將這批員工送往原籍。
因為田地離學校很近,受雇的學生在老板的安排下,每天吃住在馬鋪鎮中心小學的教室里。強強說,隨著陸續“辭工”,目前僅剩了10名左右學生繼續干活,因為受不了高溫和勞動強度,有一二十個學生都離開了,但“離開的都沒拿到工錢”。
昨天,有媒體曝光江蘇省常熟市存在服裝加工作坊非法雇用童工現象。昨天上午,有媒體曝光《實拍常熟童工產業:被榨盡的青春》的視頻,反映常熟服裝城附近小作坊存在雇用童工現象。
昨天,有媒體曝光江蘇省常熟市存在服裝加工作坊非法雇用童工現象。昨天上午,有媒體曝光《實拍常熟童工產業:被榨盡的青春》的視頻,反映常熟服裝城附近小作坊存在雇用童工現象。
(原標題:孟加拉國再爆童工遭虐殺事件 10歲男童被人用高壓氣瓶殺害) 【環球時報】同樣的兇器、同樣“病態”的手段,繼去年8月之后,孟加拉國再度出現童工慘遭工友虐待致死的惡性案件。
非法使用童工等8類重大勞動保障違法行為擬規定必須向社會公布。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日前就《重大勞動保障違法行為社會公布暫行辦法》向社會征求意見,公布的內容包括違法行為市場主體全稱、登記注冊號碼及地址、法定代表人或負責人姓名、違法事實、處理情況等。
三星上周六否認了“中國勞工觀察組織”提出的指控,稱公司的供應商HTNS深圳公司并未雇傭童工。三星方面還表示將從2013年起通過獨立第三方審計機構對供應商進行監督。
近日,洛陽11歲童工被黑心老板活活打死一事,引發民眾公憤。12月7日男童再次遭店老板毆打,肋骨被打斷,傷及內臟,后被送醫院,經搶救無效死亡。事發后記者走訪了解到,出事的店鋪名叫“大堿硬面手工饃”,位于洛陽市西工區行署路菜市場內,目前已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