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31日早晨7時50分，5歲男孩阿崇站在家門口等爺爺送他去上學。因為爺爺左腿走路有些不方便，每天早晨，先下樓的阿崇都會站在門口的石梯處安心等待。十分鐘后，走下樓梯的吳新民沒有見到孫子。全家人找了一整個上午，一無所獲；上午11時30分，警察封鎖了隔壁鄰居的屋子；下午4時，阿崇的小小身體裝在一個袋子里被警察從鄰居屋里抬出來。

　　阿崇死了。

　　遲到的十分鐘

　　阿崇今年5歲半，祖籍湖南。他成長的大部分時間都是跟著爺爺奶奶，居住在廣州市花都區花山鎮平山村一座有很長很長歲月的老樓里。他家臥室的窗戶推開，便是隔壁鄰居家的陽臺。隔壁鄰居姓賈，云南人氏，跟阿崇做了三年的鄰居。

　　前天早晨，2013年的最后一天，奶奶廖妍娥給一對孫兒做完早餐，收拾東西準備前往粵陽電子廠上班。廖妍娥還沒到60歲，她在粵陽電子廠里主要負責做燈泡。除了每天去工廠上班外，她還會把一些手工計件工作帶回家，得閑就做。

　　阿崇有一個大他一歲的姐姐，讀小學一年級。“吃完飯后，姐姐就自己去上學了。我拉著阿崇的手從二樓走到一樓。”廖妍娥把阿崇帶到家門口的石梯邊，讓他等一等爺爺。爺爺吳新民因為年輕時患病，左腿走路有些不方便。多數時候，阿崇都是先下樓，在一樓石梯處等爺爺，然后爺爺送阿崇去學前班。廖妍娥看到隔壁屋的女主人田嫂當時站在自己門外，她沒有多想，同往常一樣，趕著去上班了。

　　“那天的早餐是炒粉，我走的時候炒粉掉到地上了，我就掃了一下地，然后才出門。可能耽誤了十分鐘。”爺爺吳新民后悔不已。他下樓之后，在門口沒有見到阿崇，走到屋前的小路上，還是沒有看到阿崇。“我繞著房子喊了幾圈，都沒有回應。然后我就慌了，給我老婆打電話，說孩子失蹤了。”

　　吳新民繞著房子喊孫子的時候，隔壁田嫂站在院子里做計件燈飾的手工活，“我問她有沒有看到小孩，她說沒有。”

　　陰沉沉的三小時

　　上午8時26分，廖象賢的手機上接到了姐姐廖妍娥的來電，“阿崇失蹤了，快幫忙找一下”。廖象賢與妻子分頭出發，“我老婆去了阿崇的學校，老師說孩子沒來。我沿著村里的大路小路繞圈，也沒看到孩子。”

　　隨后，廖象賢報警，并與姐姐一起到派出所做了筆錄。“9點左右，我們做完筆錄回來，在路口看到了田嫂的老公賈洪林往回走。我讓他回去順便問問田嫂有沒有見到小孩，他直接就回答說沒看到。”廖象賢說自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懷疑賈家人的。他跟著賈洪林進了屋，只看到夫妻兩人在說悄悄話。

　　賈洪林隨后又走出屋外，碰到了吳新民。“這本來應該是上班時間的，所以我就問他，怎么這么早回來，是不是有事，他說是有事啊，他們打電話讓我回來的。”廖象賢聽到這個對話后，騎摩托又前往派出所，把自己的懷疑告訴民警。

　　上午10時左右，民警再次到場，一位民警前往賈家詢問。“那個警察說田嫂很淡定，很冷靜，沒有任何異常。所以他們就走了。”廖象賢說道，但他仍舊信不過賈家，他讓一個侄子一直跟蹤賈洪林，直到他換下工作服戴上工作牌進入工廠。

　　11時，村民陳叔在自家茅房里上廁所，他隱約聽到了廁所外賈洪林打電話的聲音。“我老婆是精神病，把小孩打死了。”后來證實，這個電話是賈洪林打給警方的。

　　11時30分，警察再次到場，并封鎖了賈家所在的整棟樓。

　　疑兇是隔壁女主人

　　阿崇的親屬們一直沒被獲準進入賈家，他們在屋外守候了一個下午。下午4時，爺爺吳新民看到一個小小的袋子從屋里被抬出來，他被告知，那里面裝著他的孫子阿崇。

　　“說是死在沙發上面的，用電飯煲的電線勒死的。勒死之后被裝進一個蛇皮袋里，扔在沙發下面。警察是從沙發下找到他的，找到的時候，電線還在他脖子上。”廖象賢在派出所詢問了多次之后，才得知阿崇死亡的細節。

　　疑兇田嫂也有一個6歲的孩子，這個孩子一直在屋里看著整件事情的發生。“事發的時候，他還跑去找過他叔叔，跟叔叔說媽媽在打人，讓叔叔幫忙。”村民陳叔說道。陳叔的妻子與田嫂小叔的妻子是鄰居，事發后，田嫂小叔的妻子回憶起了這一幕。

　　對于殺人事件的起因，吳新民唯一能想起來的糾紛是因為電視天線。12月30日，即事發前一日，吳新民裝在四樓的電視天線掉到了2樓，并被人弄斷。“因為窗戶外就是他們家，所以我就說可能是他家小孩弄斷的，結果賈家人不認，我們吵了幾句，然后賈洪林的弟弟還推了我一下。”吳新民因為年老且腿腳不好，沒有還手，轉身離開。

　　“沒想到隔了一夜，小孩就沒了。”廖妍娥痛哭不止，她本來還答應了阿崇，會盡快修好天線，元旦放假的時候讓阿崇跟姐姐能看上電視。

　　田嫂及賈洪林兩兄弟當天被帶走協助調查，隨后，田嫂被移送看守所，賈氏兩兄弟被放回家。賈家大門緊鎖，由兩名治安員看守，一直處于封鎖中。

　　據花都警方介紹，12月31日上午，一名吳姓男孩在鄰居家時，被鄰居女子用電飯煲電線勒死，疑兇的丈夫報警。據稱當事雙方家庭曾發生過爭吵，懷疑該案件發生與此有關。另有消息稱犯罪嫌疑人有精神疾病，但此說法并未得到警方證實。

　　說是死在沙發上面的，用電飯煲的電線勒死的。勒死之后被裝進一個蛇皮袋里，扔在沙發下面。警察是從沙發下找到他的，找到的時候，電線還在他脖子上。

　　———舅公廖象賢轉述從警方得到的阿崇死亡細節

　　記錄

　　2013年最后一天 這孩子過完了一生

　　2013年12月31日，5歲男孩阿崇死了。

　　阿崇一歲的時候，母親就離開了他。

　　阿崇的父母在東莞打工認識，隨后同居，生下兩個孩子，也就是阿崇和姐姐。因為貧窮，母親選擇了離開。在與阿崇父親同去杭州打工后，留下戒指與房門鑰匙之后，再沒有回來。父親隨后前往江西打工，一年與兩個孩子相見一次。

　　姐弟倆從小就跟著爺爺奶奶，他們租住在平山村一所古老的舊房子里，每月80元房租。老房子沒有通自來水，全家的用水靠院子里的一口水井。

　　爺爺因為腿腳不方便，一直在家照看孩子。奶奶在附近的電子廠工作，她負責燈飾的部件安裝。除此之外，她在家還做著手工，把兩個螺絲帽放進兩個螺絲眼，工錢按件計數，每個8厘錢。

　　奶奶廖妍娥與隔壁的田嫂并不算熟識，但她常常幫忙從廠里拿回一袋一袋的螺絲帽與塑料托盤，等田嫂做好之后再幫田嫂帶回廠里。這是村里許多女性的生計，也是廖妍娥與田嫂唯一的交集。

　　還有半年，阿崇就讀一年級了。那個時候，姐弟倆可以結伴上學，而不再需要爺爺送了。

　　阿崇的姐姐至今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她只看到家里突然來了很多親戚，多了一些好吃的。

　　小學一年級的女生，還沒來得及問爺爺：弟弟去哪了？

　　(南都記者 楊希越 張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