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歲的女孩張妍,離家以來,至今沒有音信。
張妍不知何時得知自己并非親生,而身世難尋,她把一切悶在心里,沒有跟任何人討論過,也沒有人跟她討論過。
只是她的行為,讓家人越來越不知所措。
打架、犟嘴、慪氣、摔東西……直到出走,沒人讀得懂這顆14歲的心。
曾經,“要”個女孩,在這方人的觀念里,是個很簡單的事。長大的張妍們,讓人們重新認識這個問題。
“要”來的女兒們
2012年,仲秋的一個黃昏,河北藁城市北邊的一個農村家庭,來了很多客人。待客的餃子端上桌,這家14歲的女兒張妍還舍不得離開電腦,端了一碗到電腦面前吃,被爺爺數落了幾句,張妍煩躁地摔了下鼠標,爺爺更生氣了,推了她的后腦勺一下。張妍把鼠標一扔,跳了起來,摔門而出。
幾個客人追出去,眼瞅著張妍越過院子里晾曬的玉米棒子,爬上架在西房邊上的鐵梯子,身影消失在房頂。夜色朦朧中,那個已經在發育的身影倔強而孤獨。
燈光明亮的屋子里,熱鬧的氣氛并沒有停下,人們只當是小孩子一時鬧脾氣。
只有家人知道,這個從小“要”來的女兒,這種讓人頭疼的狀況已經持續半年了。一個多月后,更大的危機來臨,張妍離家出走了。
近十幾年來,當地及附近幾個縣的農村,像張妍這種身世的女孩并不少。他們有些來自親戚熟人之間的“調劑”——有些家庭連續生了兩個女孩,為了再生一個男孩,把女兒送人;有些則被統稱為來自“南方”,這類孩子的身份,家人往往諱莫如深。但付了錢的事是公開的,具體數額也是可以悄悄打聽的,十幾年前大約是七八千元,這幾年則需要兩三萬元。
近年查獲的販嬰案里,這一特征也漸漸被發現。
今年初,與藁城相鄰的無極縣法院判處一起販嬰案,一張姓被告人,先后從云南販賣4名嬰兒到河北,全部是女嬰,以二萬七左右的價碼轉賣。
2012年初,重慶彭水警方破獲一起販嬰案,牽出晉州市和藁城市兩名人販子,經他們之手,14個嬰兒被賣入當地,媒體報道中特意強調,“大多是女嬰”。
除了法律上的問題,這種農村家庭似乎不擔心非血緣的關系會給今后的生活帶來什么樣的影響,包括自己的家庭,還有孩子的一生。
直到較早的一批孩子長大,青春期的叛逆與困惑,糾結著個體生命和家庭關系之間的矛盾,迸發出種種問題,彼此受傷,才讓養父母們重新反思自己當初的作為。
斷裂
13年前的一天,剛出生一個多月的張妍,從遙遠的四川被送到張家,張家5歲的兒子不時去摸摸她的小手,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妹妹充滿好奇。據當時的中間人說,張妍親生父母家先后生了三個女兒,因為想再生一個兒子,希望把剛出生的張妍送人。
在“補償”張妍親生父母家5000多元,找了關系交計生“罰款”3000元后,張妍留了下來。在人們眼里,經濟條件較好的張家,很寵張妍,她的衣服、零食、零錢都比同齡人多。這里的農村家庭,大多數覺得讓孩子吃好穿好就是幸福的。張妍受的教育,也是村里孩子中最好的。
和哥哥一樣,小學三年級起,張妍就被送到一小時車程遠的縣城里去讀書,每個星期回家一次。開始兩年,是爸爸接送,大一點的時候,就自己坐大巴。
張妍的父母與學校幾乎沒有什么接觸,并不清楚她在學校的情況。和這里大多數農村父母一樣,張妍父母內斂克制,羞于表露感情,也不太注重孩子的內心。
進入初中以后,情況改變了。
張妍父母經常接到學校的電話,被告知她與人打架,有時甚至是跟男孩子打。直到最后,張妍被學校勸退。父母又為她找了一所學校,沒讀到一個星期,學校又開始約談家長。有時候同村的同學回來,反映她好幾天不在學校;有時候張妍不想去,就在家呆一段時間。
張妍在家的時候,家里經常發現少了錢。有時幾百,有時上千。有時張妍到親戚家玩,離開后親戚家也會發現少了錢。但因為沒有證據,家人也只能批評了事。張妍有時不說話,有時頂嘴。一次跟媽媽吵過架,她躲在里屋,幾天沒起床,也不出來吃飯。只是屋子里一袋蘋果,少了一半。
還有一次跟父母爭吵過后,她躲到小姨家里。小姨和姨夫給她講道理,幾言不合,張妍抄起菜刀追砍姨夫。
無論多么生氣,張妍父母克制著不敢打她,因為鄉鄰都知道張妍不是親生,怕人議論。除了跟她講道理,語氣嚴厲地批評幾句,沒有什么辦法。
直到有一次,張妍回到家,一頭黑發染成了黃色。母親押著她到理發店染回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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