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有這么多的李某或蔡洋,仿佛與生俱來就知道愛國,卻自始至終不知道如何去愛,如何表達愛?他們如此樸素,但他們為何同時也如此激憤而偏狹?
幾乎所有認識他的人,都很難將他與“違法”、“犯罪”、“拘留”這些詞聯系起來。在深圳的一支保安隊里,他工作老實勤快,半年時間就被提拔為隊長。每天下班后,他制服都顧不得換下,就趕到義工服務站做義工,“一輩子沒干過違法的事兒”。但這樣一個來自河南周口鄉村的年輕外來務工者李某,卻在9月16日深圳保釣游行中,表現出暴力的一面,成了警方通緝的暴力砸車者。直到在報紙上看到警方刊登自己的頭像,李某才突然意識到,整個城市都知道了自己是個“犯罪分子”。李某,在深圳警方通緝的所有打砸嫌疑人中,他是第一個自首的。
走在9月16日深圳的大馬路上,李某從起初的尷尬,到投入地高呼口號,到后來打砸防暴車被通緝,這已不只是他一個人所經歷的吊詭或跌宕。當喧囂散盡,獨自留在輿論場茫然而無助的李某,固然是一個讓人痛惜的時代個體形象,但也恰恰提供了關于一個群體的樣本意義。
從深圳李某,到西安砸車者蔡洋,再到媒體所指一些地方的打砸者多為1990年前后出生、學歷不高的外來務工者。一直以來,他們都是這個社會中最質樸的那一群人,盡管他們始終干著“這個社會最底層的活兒”,也常常覺得“自己活得挺窩囊的”,但他們一樣心懷夢想,渴望改變。
然而,在一場浩大的活動之后,他們卻被改變了,不得不接受一個自己并不想要的社會形象。這樣的“巧合”固然不能引申為對群體的評價,但當幾乎相同的遭遇,同時發生在幾乎有著相同命運的底層人士身上,這種“巧合”卻毫無疑問地加深了一種有關時代與現實的悲劇感。
李某固然應為自己的行為買單,但這種悲劇的成因卻值得反思?!霸诳駸岬娜巳褐?,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意味著什么?!薄八敃r還不太明白,參加‘愛國游行’怎么就被帶到了派出所。”關于李某的這些描述,有著刺目之痛。這個慨然表示“如果發生戰爭,當炮灰我也愿意”的樸素愛國者,始終不曾明了愛國表達與暴力行為的區別。這個在工作中從來沒違反過“不能聽歌、看書、玩手機”規定的年輕人,始終不曾明了法治與文明的行為標準。
為什么有這么多的李某或蔡洋,仿佛與生俱來就知道愛國,卻自始至終不知道如何去愛,如何表達愛?他們如此樸素,但他們為何同時也如此激憤而偏狹?如果說底層民眾從不缺乏被動員的因子,那么又有誰來盡些相關的國民教育之責?“在改善或惡化群眾的頭腦方面,教育至少能發揮一部分作用?!笔姑癖姾戏ǘ硇缘谋磉_,并且使之能夠對自己的行為負起責任,正是公民教育的訴求,亦正是一些參與打砸者所缺失的國民素質。如果說悲劇感,說反思或教訓,大抵在于此了。
面對李某,或者蔡洋,誰也沒有權力以某種高高在上或袖手旁觀的姿態,來僅僅對他們進行嘲笑、同情、指責或無視。這是因為,他們同樣是我們的一部分。這是一個國家的現實生活,也是走向法治與文明的現代化中國必須正視的公民教育盲區。(新京報社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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