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市金牛區九里堤北路13號，大門的墻壁上篆刻著“和睦園”，另一側是刻有紅十字標志和“博愛家園”字樣的石碑。經過“博愛家園”項目的改造，這里猶如公園一樣，一些住在附近的老人聚在這里喝茶聊天。

　　這里是九里堤北路社區居委會，也是成都一處“博愛家園”的主要場地。作為全國紅十字會(下稱“紅會”)在汶川地震后組織開展的一項城鄉社區公益項目，這樣的“博愛家園”在受汶川地震影響的四川、甘肅、陜西、重慶、云南、寧夏六省(區市)還有240多處。

　　近日，100多位藝術家向汶川地震定向捐助的8470余萬資金被更改用途用于“博愛家園”的消息曝光，讓紅會再度陷入信任危機。《第一財經日報》調查發現，“博愛家園”意在倡導防災減災，亦有一定的民生建設，但個別項目在資金籌集以及財務管理等方面還存在問題。

　　中國紅十字會總會(下稱“紅總會”)一位中層昨天告訴本報記者，“博愛家園”項目資金監督與紅會其他項目一樣，主要依賴于審計署的審計。紅總會會不定期選擇一些項目進行內部審計，但由于人手緊張，這種監督力度有限。

　　目前，“博愛家園”每個項目社區平均預算35萬元人民幣，累計資金已達約2億元人民幣。

　　走進“博愛”

　　九里堤北路社區有關負責人告訴本報記者，汶川地震后，紅會覺得自己在基層很蒼白，為了推進基層組織建設和紅十字理念的傳播，通過論證推出了“博愛家園”項目。

　　“博愛家園是項目概念，不是一個實體。”該負責人稱，在汶川地震周邊的240多個區市縣，每個區縣試點一家“博愛家園”的項目建設。

　　按照紅會的說法，作為人道公益項目的博愛家園在城鄉社區開展，建設防災減災基礎設施，設立博愛生計發展基金，普及防災減災、自救互救、逃生避險、衛生健康等知識。

　　2010年年底，紅總會規劃在上述六省(區市)開展博愛家園項目，當時計劃援助248個社區(城市和農村)。2011年1月，“博愛家園”項目正式啟動。

　　紅會稱，“博愛家園”每個項目社區平均預算35萬元人民幣。一般情況下，硬件工程10萬元，生計發展12萬元，其他為軟件建設、組織發展和項目執行等費用。

　　對于“博愛家園”的資金來源，紅會稱累計已達約2億元人民幣，其建設啟動資金是包括上述8472萬元在內的汶川重建尾款，此后又得到多家境外紅十字會的支持。

　　“8470余萬資金被更改用途”事件發生后，紅會公開進行了解釋和回應，并公布了這些捐款用于建設的242個“博愛家園”項目的具體分布地址。

　　此前在4月15日，全國“博愛家園”項目建設現場會在成都召開，九里堤北路社區、綿竹市孝德鎮年畫村博愛家園項目是這次現場會的兩個考察參觀點。

　　上述九里堤北路社區有關負責人說，該社區所在的“博愛家園”項目也是配套資金35萬元，建設周期兩年。其中，8萬元作為促進社區(村)困難居民改善生產生活的基金；其余27萬元為社區(村)陣地、組織建設和基礎設施完善。

　　但這個項目得到的資金支持不止35萬元。該負責人稱，項目先后投入135萬元，其中，紅總會和中國紅十字基金會援助45萬元，四川省紅會援助20萬元，成都市紅會援助45萬元，金牛區政府投入25萬元。

　　從實踐來看，“博愛家園”的功能不止于普及防災減災等知識。上述社區負責人稱，這里的“博愛家園”完善了8條全民健身路徑的建設，同時還建設了紅十字志愿者辦公室、博愛衛生救護中心和一個備災倉庫，紅總會還配套了10萬元的應急救援物資。

　　另外，這個項目還為當地社區改造了一處“博愛”書屋并為成都市錦西中學配套建設了應急避難場所。

　　上述負責人稱，這個項目由紅會指導，具體都是由社區來實施。

　　上述紅總會中層表示，博愛家園雖然城市農村社區都有，但相比于城市，這一項目在農村更加成熟，不僅會為農村建設逃生路、防洪壩等基礎減災設施，還拿出一部分資金用于農民生計項目，對農民進行小額貸款。

　　根據紅會《博愛家園項目手冊》(下稱 《手冊》)披露的信息，生計基金是“博愛家園”項目的子項目，每項目點總金額不超過12萬元，由縣級紅會統一管理。其主要任務是通過向本社區相關種、養殖等大戶及專業合作社等人群提供無息借款，并通過動員受助戶和社區居民捐款等方式，擴充生計基金。小額借款每戶資助資金原則上不超過1萬元，使用期限為1年。

　　評估問題

　　第一財經日報記者從陜西紅會網站上獲取的一份陜西紅十字博愛家園項目財務管理資料顯示，督導中發現了一些問題，包括賬務處理不及時、部分經費未按預算執行、部分項目資金撥付比較遲緩、憑證中所附原始資料不完整等。

　　《手冊》稱，“博愛家園”項目審計為終期審計制。審計工作由政府審計機關或在中國注冊的會計師事務所進行。審計報告需逐級上報至紅總會等出資捐贈方。

　　上述紅總會中層表示，對于博愛家園項目，一些境外資金會要求雙重審計，即審計署和第三方審計公司同時審計，但如果境外資金沒有特別要求，就以審計署為主。

　　紅會上月發布的博愛家園項目終期自評調查報告：博愛家園項目自評得分平均總分為78.4分，生計發展和項目作用得分較低，分別為57.9分和66.0分。

　　根據上述調查報告，個別社區的財務管理還有待改進，比如未設立專項財務管理制度、未專賬核算或未及時上交項目財務報告。

　　按照各地的反饋，一些博愛家園項目的資金籌措并不得力，其中重慶的項目中有40%反映“沒有爭取到政府和各界的資金支持”，四川、甘肅和陜西項目中的這一比例分別為37%、51.4%和42.5%。

　　信任再危機

　　據紅會稱，目前“博愛家園”項目已拓展全國。

　　廣東省紅會內部人士向本報透露，“博愛家園”項目每個省都有，廣東省也開展過。

　　另外一位廣東省紅會知情人士則稱，肇慶市曾在2007年啟動博愛項目，但項目的后續進展情況似乎就沒有了下文。本報記者試圖電話聯系該省紅會相關負責人，但對方拒絕接受采訪。目前尚不清楚這一較早前啟動的博愛項目與“博愛家園”有何聯系。

　　紅會公開稱，“博愛家園”與“博愛小站”和“中紅博愛”沒有任何關系。

　　后二者正是2011年“郭美美事件”持續發酵后吸引輿論關注的焦點。根據當時紅會系統通報，紅總會曾于2008年與商業系統紅十字會(下稱“商紅會”)、中紅博愛資產管理有限公司就“博愛小站進社區”項目簽訂過三方合作協議。

　　當地外界普遍質疑，這其中可能存在慈善被商業捆綁的情況，上述通報稱，由于商紅會與王鼎公司、中紅博愛等相關企業關聯復雜，在相關項目執行中是否存在問題，還有待調查和審計結果出來后再行通報。

　　當年年底，媒體披露的調查結果顯示，“郭美美”及其炫耀的財富與紅會無關，但商紅會因管理存在嚴重問題被撤銷。

　　上述紅總會中層表示，商紅會被取締，博愛小站也就不了了之。

　　“郭美美事件”后，紅會通過建立專家委員會、社會監督委員會、公共信息平臺等措施試圖重塑公信力。但最近，“8470多萬善款改用途”說明紅會重塑信任任重而道遠。

　　紅會常務副會長趙白鴿已經回應了“郭美美事件”、與壹基金的關系以及紅會綜合改革方向等社會熱點問題。但輿論壓力之下，危機公關還沒有結束。

　　紅總會新聞處人員昨天向本報記者表示，紅總會相關部門已經就“8470萬捐款更改用途事件”準備了更多資料，以解答公眾關于“博愛家園”項目的疑問，近期就會向社會公布。

　　一位知情人士透露，紅會已經與藝術家達成一定程度的諒解，承諾會在242個博愛家園中一定程度上體現捐款的來源來作為補償。

　　這位人士稱，據其了解，紅十字會相關人員一度認為這筆錢也是用于災區，紅會也能把這筆錢管好用好，就沒有必要再和捐款人溝通了。(李秀中 郭晉暉 第一財經日報記者張煥、林春挺對此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