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科幻電影,是《哈利·波特》忠實粉絲, 還是學院長跑冠軍
他年方22歲便在國際數學界嶄露頭角,他是學院的“中跑雙冠王”,他戴著太陽帽,不愛說話、輕聲細語……中南大學的本科四年級學生劉路因破解“西塔潘猜想”而成了大名人,但他并非傳統意義上的“書齋男”。
幾天前,“湖南第一名校”中南大學對外宣布,特批劉路碩博連讀,并破格聘任他為教授級研究員。為了立體了解這位“數學快男”的學習、生活和心理,本報記者近日對這名大四學生進行了面對面的專訪。
“你為什么要戴太陽帽呢?以前不戴的吧。”記者問。
性格:
自認太悶難交友
“我也想交朋友,但我性格太悶,大家覺得我比較無趣。”
劉路淡淡地笑了笑,用極其細微的聲音說,突如其來的出名讓他感到不自在。
這個來自遼寧大連的小伙子出生于1989年,目前是中南大學數學科學與計算技術學院的本科四年級學生。他身高176厘米,長相英俊,水汪汪的大眼睛和皮膚白嫩像女孩,他說話音量太小,初識他的人還以為他在自言自語。
劉路說自己并不高傲、冷漠,但朋友的確不多。“我也想交朋友,但我性格太悶,大家覺得我比較無趣,所以交不到朋友。”他向記者解釋說。
劉路的性格,或許跟他從小接受的嚴格家教有關。他告訴記者,父親高中文化水平,在一家國企的后勤部門工作;母親大學畢業,是一家起重機公司的工程師。從小父母就對他的學業嚴加監管,如果考試成績不理想,總免不了一頓訓話。
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長大,劉路的學習成績自然不會差,雖然他說自己“成績不是很好”,但他中考考上了遼寧省重點高中——育明高中,高考分數超重點線56分,單就成績來看,顯然是“好學生”。
成績:
一直被評為中等
“做題總是看不到步驟,結果出來得莫名其妙。”
劉路對數學的熱愛起源于初二,他至今清晰地記得,他初三那年讀完了《古今數學思想集》的前兩冊(注:全書共4冊),該書全面論述了各種數學思想的歷史淵源,據說頗為高深艱澀。
基于對數學長年累月的超前自學,高中時的劉路跟同學們就像“生活在兩個世界的人”。據他的高一班主任兼數學老師莊笙回憶,劉路當年“數學思路敏捷而獨特,解題步驟和思考方式往往出人意料”。
值得稱道的是,劉路早在高一時就已開始閱讀全英文的數學書籍,這為他日后用英語寫學術論文并投稿給國際學術期刊打下了基礎。
他念小學時曾學過奧數,學得不算太好,但他至今認為“奧數不是個壞東西,至少能鍛煉人的思維能力”。
肯定奧數的意義,并不等于肯定現有的教育考核體制,對于考試分數,他從初中開始便持“不屑”的態度,這也是他念初中后放棄奧數的原因。
劉路對“分數決定論”的批判不是憑空而來的,據劉路高三時的班主任佟偉東回憶,劉路當年考試成績不理想,原因之一便是:“做題總是看不到步驟,結果出來得莫名其妙,但中學數學是要按步驟給分的。”
就這樣,一直到后來上大學,劉路始終對考試成績漠不關心。據中南大學數學科學與計算技術學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領導透露,本科期間,劉路的考試成績處于年級中等水平,但英語水平特別突出。
學習:
嗜書成癖被稱另類
“有時候一大早出去,下午才回來,雙肩書包里塞滿了英文書。”
在劉路看來,興趣,是人生抉擇的基礎,他不會去做自己不感興趣的事情;相反,對于自己感興趣的事物,他絕不會輕言放棄。
高考時,身為工程師的母親非常希望劉路能報考機械自動化之類的工科專業,理由是工科實用、就業容易。
但劉路死活不從,填報高考志愿時,從一本到三本,他一律只填寫“冷門”數學專業,并最終被中南大學數學科學與計算技術學院錄取。
父母擰不過他,也就任其選擇了,在劉路南下長沙念大學后,父母仍希望他考研時能轉到工科專業。
劉路顯然再次讓父母失望了,本科期間,除了正常聽課之外,他幾乎把所有課外時間都花在了對期末考試毫無用處的數學自學上,翻閱國內外書籍、論文,靠自己去領悟,涉及的資料有不少是國際數學界的前沿課題。
同學們玩電腦游戲的時候,劉路在圖書館查閱資料;同學們在睡覺的時候,劉路在看書,就這樣,劉路成了同學心中的另類,人稱“學術男”。
據劉路的寢室室友劉洋介紹:“劉路跟室友溝通比較少,如果不在寢室,他就一定在圖書館,有時候一大早出去,下午才回來,雙肩書包里塞滿了英文書。為了一個數學問題,他飯也不按時吃,覺也不按時睡。有一次,我半夜兩三時醒來,發現劉路在看書,一大早起床,發現劉路已經不在寢室里了。”
而劉路說,這并非他生活的常態,他的習慣是每天睡眠7~8個小時,很規律。
生活:
長跑冠軍愛科幻片
“平時休息或走路時喜歡戴上耳塞,聽流行音樂,尤其喜歡王菲和梁靜茹的歌聲。”
不過,“學術男”并不等于“書呆子”,在數學之外,劉路的生活并不枯燥。在同學眼里,他能“文”能“武”。
“文”方面:他特別喜歡科幻電影,是《哈利·波特》系列電影的忠實粉絲。平時休息或走路時喜歡戴上耳塞,聽流行音樂,尤其喜歡王菲和梁靜茹的歌聲。但他絕不膚淺地趕時髦、追潮流,同學們玩電腦游戲,他從不參與,他覺得找人下一盤象棋比這有趣多了。同齡人追著看偶像劇,他也沒有任何興趣。
“武”方面:他擅長打乒乓球,也愛打羽毛球。在學院運動會上,他還一人包攬了400米和1000米兩塊金牌,使人們對這個少言寡語、靜若處子的男生吃驚不已。
在運動會獲獎一事上,劉路再次體現了他認真、投入的品質。他坦言,自己平時并不跑步,在比賽前突擊堅持練習了一周,效果顯著。記者留意到,他飯量不小,但體型消瘦,他戲稱這是因為體質好。
靈感爆發破解國際難題
劉路回憶說,在大二的一堂課上,何偉教授不經意間提到了“拉姆齊二染色定理”(注:以下簡稱“該定理”),他那陣子剛好正在思考一個與之相關的問題,這激起了他的求知欲。
大二暑假,劉路開始系統了解該定理。該定理是數理邏輯“反推數學”中的一個問題——通常情況下,數學研究是“從公理到定理”的,反推數學研究恰恰相反,是“從定理到公理”。海內外有不少學者在進行該定理的證明論強度研究,特別是1995年,英國數理邏輯學家西塔潘提出了“西塔潘猜想”。
2010年10月26日,劉路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天:正在上自習的他“靈感大爆發”,想到把之前的一個方法稍作修改,就可證明“西塔潘猜想”。他趕緊跑回宿舍,連夜運算,用英文寫出證明過程,以“劉嘉憶”的作者署名向美國芝加哥大學主辦的《符號邏輯期刊》發去投稿。從接觸該定理,到證明“西塔潘猜想”,劉路只花了2個多月的時間。他回憶說,在從2010年8月~2010年10月26日這兩個月的時間里,他平均每天花5~6個小時在“西塔潘猜想”上,主觀上并未強求出成果。
《符號邏輯期刊》是數理邏輯領域的國際權威雜志,雜志主編是位著名的邏輯學家,他本人便是“西塔潘猜想”的研究者。他對劉路的研究成果很感興趣,但對這個本科生的來歷感到一頭霧水,因此沒在第一時間予以發表。
發表后周圍人竟不知
一個月后,《符號邏輯期刊》主編給劉路發來了電子郵件:“我是過去眾多研究該問題的無果者之一,看到這一問題最終被你解決,感到非常高興——特別是你的證明如此漂亮,請接受我對你研究成果的祝賀!”芝加哥大學的達米爾博士認為:“這是一個重要的成果,促進了反推數學和計算性理論方面的研究。”
劉路的論文發表了!2011年9月,他又受邀參加了在芝加哥大學舉辦的反推數學專門會議,并在會上報告自己的研究成果;與此同時,他的另一篇論文也得到了美國專家的好評。
有意思的是,在2010年8月~2011年9月這長達一年多的時間里,老師和同學竟都不知道他曾向國際權威學術期刊投稿,且成果引來了好評如潮。
對此,劉路向記者解釋說:“學術的事沒什么好炫耀的。而且我在投論文之前跟同學提到過這個學術問題,我看他們興趣不大,也就不想跟他們多說了。”
直到從芝加哥回國后,劉路才引起了師生們的注意。有一次,中南大學博導、著名數學家侯振挺在南京遇上了數理邏輯學界的老前輩丁德成,丁德成興奮地對侯振挺說:“你們中南大學出了個好學生!”
回長沙后,侯振挺立馬跟劉路見面,此番有幸促膝長談,他把自己的研究方向、感想等一一傾訴了出來。有趣的是,侯振挺也是名少年得志的“數學奇才”,他早在本科期間就自學解決了排隊論三大難題之一的“巴爾姆斷言”問題。
獲美知名大學錄取書
侯振挺很快就行動了起來,他向中國科學院李邦河、丁夏畦和林群三位院士介紹了劉路的情況,三位院士認為:雖然跟“哥德巴赫猜想”相比,“西塔潘猜想”分量并不突出,但一名本科生能破解國際數學猜想,實屬不易。他們致信教育部,建議破格錄取劉路為研究生。
2011年10月,中南大學特批劉路碩博連讀,并為其量身打造了一套培養方案。此后劉路又被中南大學選為青年教師后備人才,進入侯振挺教授的研究所從事研究工作,他的頭銜是“正教授級研究員”。學校還專門給他安排了一間辦公室。
從今以后,劉路可以跟其他正教授一樣,每月領取工資,從事研究工作。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無需給學生上課。
中南大學還給了劉路100萬元獎金,其中50萬元用于改善科研條件,另50萬元用于改善生活條件。記者了解到,這筆獎勵的性質類似于高校為吸引人才開出的“安家費”。普通的博士安家費約為十幾萬元,一般只有歐美頂級“海歸”才能得到100萬元的巨獎。目前,劉路已經收到了世界頂級名校——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錄取通知書,中南大學校方支持劉路到更高的平臺上去吸取科研養分,提出“中美兩校聯合培養”的模式,但劉路目前還沒想好去不去伯克利:“伯克利錄取我的是理論數學方向的專業,而我想把下一步的研究方向調整到應用性的‘數據挖掘’上去——我并不功利,倒不是為了追求實用才選這個研究方向的,只是感興趣而已。”
大學本科四年,劉路在學術之外的最大“收獲”是:父母不再反對他學數學。因為他用自己實打實的成果告訴父母:數學不是“冷門”。
無需考核
所以成功
記者在采訪過程中一直在向劉路的老師和同學追問一個問題:身為本科生的劉路為什么能取得階段性的重大成功?得到的答案涉及方方面面:個人天賦、勤奮鉆研、學校校風……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師提及的一點頗有深意:因為劉路“輕裝上陣”,沒有體制壓力。
這名老師向記者坦言,一名傳統體制下的數學教授很難下決心去研究“猜想”之類的大課題,因為“三五年的精力投進去了很可能顆粒無收”,“最終沒法交差、沒法通過考核”。相比之下,劉路作為本科生,身處體制外,可以心無旁騖地憑著一顆純粹的求知心去探索,最終在靈感的激發下取得了重大成果。
這名老師進一步建議:國家應加大對數理化等基礎科學的投入。他以數學為例解釋說:“數學是‘科技之母’,但包括劉路的成果在內,短期內可能沒法取得任何實際的回報,但基礎科學決定了一個國家科技發展和自主創新的后勁。投入不足,就吸引不了優質年輕人投身其中,就不可能獲得‘諾貝爾獎’。”
在他看來,奧數等形式的數學競賽雖然有助于提升孩子的邏輯思維能力,但家長們之所以送孩子學奧數,目的大多很實際:為了考試加分、保送大學。等這些孩子借此進入大學后,他們中相當一部分人都會放棄數學,改學“賺錢”的專業——因為數學高才生在經濟學、金融學和IT方面大有用武之地,轉起來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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