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08月15日 09:21
來源:映象網-東方今報
【傾訴者】 梅子 女 36歲
【時間】 7月30日
【方式】 QQ聊天
□東方今報記者 周莉
致命打擊
對生活,我曾經有過許多美好的憧憬。我是在農村長大的70后,為了擺脫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我努力學習,如愿以償地考上了大學,留在了鄭州,之后戀愛、結婚、生子,擁有了幸福的家庭。當曾經的夢想一個又一個實現,當我默默感謝上天對我的眷顧時,它卻給了我致命的打擊。
2003年6月,那時我已懷孕5個月,沉浸在將為人母喜悅中的我總是感覺左手無力,且小拇指偶有抖動,因為自認為身體一向很好,所以當時我并未放在心上。直到2003年年底,兒子出生后,這種癥狀愈發嚴重,已從小拇指的抖動發展至整個左手。這讓我緊張起來。可考慮到母乳喂養的原因,兒子一歲后我才開始了自己漫長的求醫之路。
那段時日,老公帶著我跑遍了鄭州大大小小的醫院,各種各樣的檢查都做了,卻都查不出病因。西醫無果,看中醫,中醫確診為受風引起的震顫,為了早日病愈,無論多么難以下咽的藥我都捏著鼻子喝下了,可依舊沒有什么效果。之后,不甘心的我在家人的陪伴下轉戰外地,西安、西藏、北京都留下了我的足跡。
2006年6月,我的雙胞胎姐姐為了方便照顧我,特意辭掉了老家的工作,來鄭州打工。聽說北京宣武醫院能治療這種病,便懷揣著一線希望,和我老公一起帶著我踏上了北京的火車。“年輕的帕金森”,當北京宣武醫院神經內科專家對我的病情做出診斷時,我哭得一塌糊涂。我知道此病意味著什么,世界性的難題,沒有根治的藥,只能終身吃藥控制,病情發展到后期,就是坐輪椅和癱瘓在床。我怎么也不愿相信,這萬分之一的幾率竟然被自己撞上了。面對這一紙診斷書,我僅存的僥幸心理徹底被摧毀了。回家的路上我沒說一句話,因為我明白自己未來的生活會因此改變。
之后的日子,我絕望到了生命的谷底,情緒也完全失控。像所有絕癥患者一樣,我頹廢、無助,常常自怨自艾。而老公也漸漸有了變化,他一人上班維持家里的開銷,時間久了對我日漸冷落,不滿情緒在他身上慢慢顯現出來,他總是抱怨自己倒霉,娶了一個“藥罐子”。
遭遇背叛
2009年是我人生的又一個冬季,一場金融危機使得我所工作的電腦公司關門歇業,我無奈成了全職主婦。離開公司時我購置了一臺電腦。每日除了照顧兒子的日常生活,其余時間我多是上網查看帕金森病的資料和最新的研究進程。本想著利用網絡調劑一下生活,不想卻為我的家庭埋下了隱患。
初次接觸電腦,很容易沉迷于網絡游戲,我的老公對此更是樂此不疲。為了上網“偷菜”,他常常半夜起床。面對他的沉迷,最初我并未在意。直至一晚,半夜醒來,我看到老公房間里的燈仍然亮著,還傳來和人交談的聲音。我心里隱隱不安,推門而入。突然看到我進來,老公顯得格外緊張。他的反應讓我心里那種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
此后幾日,我多了個心眼,格外注意老公的一舉一動,然后還真就發現了一些不對勁兒的地方。下班回到家,他的手機不再隨意放在桌上,而是時刻不離身,他還經常背著我躲在衛生間里打電話,連續幾日半夜才回家。
這些蛛絲馬跡讓我的疑心更重,本不想自尋煩惱的我終于還是忍不住登錄了他的QQ。剛一上線,一個女人就發來關心的話語,之后又迫不及待地詢問起離婚的進展。翻看他們的聊天記錄,那些露骨、曖昧的話語讓我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不得不相信曾經擔心的婚姻危機已然出現。
心,痛如刀割。當時怒不可遏的我忍無可忍,在網上將那女人痛罵了一頓。她下線之后,老公的電話隨即而來。我們不可避免地發生了爭執。我驚詫于他的無情,我們長達8年的婚姻竟然抵不過他們半月的交往。他說他忍受不了我患病后的歇斯底里,這樣的生活讓他看不到一絲希望。依稀還記得那年結婚典禮上,面對親朋好友,我們一同許下的誓言: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我們永遠相親相愛,不離不棄。錚錚誓言好似還在耳邊回響,可如今他卻要與我“大難臨頭各自飛”了。
那一刻,被病痛折磨、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心弦徹底崩斷,我發瘋似的砸爛了家里所有的家具,全然不顧縮在墻角瑟瑟發抖的兒子。
破鏡重圓
那天爭吵之后,老公便離家不歸,而我則躺在床上,整整3天不吃不喝,甚至想過以死來尋得解脫。就在這時,一通電話驚醒了我。
那日深夜,我突然接到在青海的姑姑的電話。我從夢中醒來,電話那頭傳來姑姑的哭聲,姑姑斷斷續續地對我說:“你表弟不在了。”我迷迷糊糊地問:“他去哪兒了?”姑姑說他走了。
我當時一點其他想法也沒有,還勸慰姑姑,說表弟那么大了,走了還能不回來,直到姑姑說他自殺了,已經死了,聽到這兒我幾乎從床上跳起來,立時睡意全無。
姑姑說表弟是因為女友提出分手,一時想不開自殺的,還說表弟太自私了,遇到不如意的事,自己一了百了了,卻絲毫不考慮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感受。聽著姑姑悲慟欲絕的哭聲,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近段的想法是不是也有點自私和愚蠢。
這一夜,我徹夜未眠,一遍遍地自我反省。患病后,我成天自怨自艾,對病魔恐懼,被絕望纏繞,輕易地就放棄了肩頭的責任,放棄了生命的希望。表弟的死讓我突然明白了,生命不僅只屬于自己,它還承載著父母的希望和對家的責任。
老公離家第10天,兒子幼兒園老師打來電話,說孩子最近精神狀態不好,常一個人發呆。晚上,兒子膩在我懷里撒嬌,“媽媽,爸爸怎么出差還不回來?”我的眼淚一下子下來了。因為我對孩子撒了謊,我不能告訴他爸爸離家的真相,只能騙他說“爸爸出差了”。
表妹看不得我整日垂淚,于是她向我要走了那個女人的QQ號,義憤填膺地說要替我出氣。表妹找了她最帥的一個男性朋友幫忙,加了那個女人的QQ號,聊了不到一個月,各種曖昧的話語同樣出現在了他們的聊天記錄里。
朋友把這些聊天記錄都截屏下來復印在紙上給了我,之后我撥通了老公的電話。半個月后,老公回來了,但發生了那么多事,彼此之間終究還是留下了心結。
后來母親開導我:“真正的強,不是用強,而是用柔。你想進入一扇門,就需低頭比門框矮。你現在主要就是照顧、教育好孩子,孩子有出息了,那才是你以后最大的依靠。再說他爸也不是太壞,攤上這病難免心煩,你就寬容他一次又何妨。你放心,以后你那兒的日常生活用品,媽媽和你姐姐們商量了,我們包了。少了壓力,他的心情就好了。以后你的病如果找到能醫治好的方法,咱們不用他花錢,到時砸鍋賣鐵媽媽和你姐姐們也支持你。”母親一番質樸卻句句窩心的話使得我淚流滿面。我跟自己說,為了所有愛我的人,為了這個家,為了孩子,我一定要振作起來。
重新振作
我不想僅是家里的負擔,每日我會利用吃藥換來的寶貴的幾個小時買菜做飯,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除此之外,我了解到,我的這種病不能只依靠藥物,鍛煉對控制病情作用也很大,于是,我改為每天步行接送兒子上學、放學。為了恢復左手的力量,我在隨身提的包里裝了幾本厚厚的書。一段時間后,厚書被一塊磚頭代替。腿部的鍛煉也同步進行,每天我都會堅持爬樓梯,從一樓至七樓,每日5個來回。我明白,命運就是一種慣性,沉淪或者崛起,僅僅一念之差。
然而,病魔并沒有被我的無畏嚇跑。我是2006年開始吃美多巴的,當時我就已了解到美多巴的雙面性,一面是天使,一面是魔鬼,所以在用量上一直極力控制,最多時也是一天不到一片半。自己想當然地認為異動離自己很遠,殊不知這個惡魔隨著2011年春節的到來還是悄然而至。不吃藥時手抖,渾身無力,吃了藥,雖然身體有勁,但手舞足蹈,動作怪異。每日的狀態都在天堂和地獄間游走,每日的心情總在希望和失望中徘徊。
隨著病情的加重,靠吃藥換來的時間越來越有限,就連睡覺都成了一個難題,每晚躺在床上無法翻身,整夜失眠。醫生告訴我說,做腦起搏器植入手術是唯一的出路,但此手術被美國一家公司壟斷,國內暫時沒有起搏器生產企業,而那套起搏器價值22萬元,5年后就需更換一次電池,費用是15萬元,如此高額的費用讓人難以承受。
就在我萬念俱灰之際,聽說清華大學和一家公司研究出了起搏器,并開始臨床試驗,面向全國招10名志愿者。一線希望萌生,老公連夜整理了我這幾年來的全部就醫資料,一一拍照傳到了網上,為我報了名。可惜第一次申請失敗了,但我沒有放棄,一邊繼續鍛煉身體,一邊不間斷地提交申請,希望能得到一次參加評估的機會。長達一年的申請、期盼,終于他們被我的執著所打動,我成為第10名,也是最后一名臨床試驗者。那一刻,我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2012年11月,我去北京做了手術。今年2月,我接到通知,去北京開機。如今,我不再吃藥,每天早上堅持去碧沙崗公園鍛煉,在那里我認識了賀老師,一名普通的在公園里教太極拳的老師,為了照顧到我,他每天單獨給我上課,還在精神上給予我鼓勵,他不僅有愛心,還極有耐心,從他身上我深刻體會到人間還有真情在。
時至今日,可惡的帕金森已如影隨形般折磨我達10年之久。10年,這個數字說出來是那么的輕松和簡單,而背后經歷的每一天對我而言都是煎熬。幸虧有了兒子的陪伴、有了親人的支持,還有許多好心人的鼓勵,讓病后的日子增加了些許的快樂和色彩,不然真的不知自己能否堅持至今。從最初的自怨自艾到現在的勇敢面對,我感悟到人生就是一條曲折坎坷的路,即使你不斷跌倒,也一定要努力爬起來,堅持自己的夢想。這一秒不放棄,下一秒就有希望。
■ 記者手記
人只要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會有很多煩惱,痛苦或是快樂,取決于你的內心。人,不是戰勝痛苦的強者,便是屈服于痛苦的弱者。再重的擔子,笑著也是挑,哭著也是挑。再不順的生活,微笑著撐過去了,就是勝利。
命運如同掌紋,無論人生的道路多么曲折,但它始終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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